第292封 山风与暖意

那件带着你体温的工装外套被裹到我身上,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,领口还沾着一根我的长头发,是早上出门时,你替我别发卡时,蹭上去的。

“那你穿什么?”

我看着你里面那件浅灰色的T恤,薄得能看见里面的锁骨,风一吹就贴在身上,勾勒出你清瘦的肩线。

“我火力旺。”你抬手把外套的帽子给我戴上,遮住我半张脸,“你忘了?上次去游泳,我在水里待两小时都不觉得冷。”

你拍了拍我的背,转身去看远处的云海,手却在身侧悄悄蜷了蜷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我知道你在逞强。

你体寒,冬天睡觉脚都是凉的,每次都要我把脚伸到你腿间捂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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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,山风像无数根小冰针,扎在人裸露的皮肤上生疼,我裹着你的外套都觉得冷,何况你只穿件单衣。

“我不冷了,”我伸手想去脱外套,却被你按住。

“别动,”你的指尖冰凉,却把我的手按得很紧,“你感冒了怎么办?上次你咳嗽了半个月,半夜吵得我都睡不着。”

远处的云海翻涌着,像揉碎的白银,风把云影投在我们脚下的岩石上,忽明忽暗。

你指着远处的山峦给我看,说那道起伏的山脊线,像极了我画素描时没画直的线条。

“你看那片云,”你笑着回头,鼻尖被风吹得发红,“像不像煤球偷藏的肉干?”

我顺着你指的方向看去,忍不住笑出声,眼角的泪却被风一吹,凉得像冰。

我们找了块背风的岩石坐下,你从包里掏出保温杯,倒了一杯热姜茶给我。

姜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,顺着喉咙暖下去,熨帖得人想叹气。

我把杯子往你嘴边递:“你也喝点。”

你摇摇头,却趁我不注意,飞快地搓了搓胳膊,手背的皮肤都被风吹得发红。

那个动作快得像错觉,却被我看得一清二楚。

你的肩膀微微耸着,胳膊往回收时,肌肉都绷紧了,像一只在寒风里收拢翅膀的鸟。

“你知道吗,”我突然开口,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抖,“我奶奶说,以前山里的猎户,遇到风雪天,都会把厚衣服让给同行的人。他们说‘人抱团才能活’,物件是死的,人情是活的。”

你愣了愣,随即笑起来,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:

“你奶奶说得对,但咱们不是猎户,是来玩的。”

话虽这么说,你却往我这边靠了靠,用肩膀抵住我的肩膀,像在替我挡住一些风。

旁边有对老夫妻正在拍照,老爷爷举着相机,老奶奶裹着老爷爷的军大衣,笑得满脸皱纹。

“老头子,你快穿上,别冻着。”

老奶奶扯着军大衣的袖子,往老爷爷身上套,老爷爷却摆摆手:

“我不冷,你穿着好看,拍照上相。”

风把他们的对话送过来,像一颗小石子,在我心里漾开一圈暖融融的涟漪。

下山时,风小了些。

我把外套脱下来想还给你。

你却按住我的手:“穿着吧,下山更冷。”

你走在我前面,脚步不像上山时那么轻快了,偶尔会打个趔趄,T恤的袖子被风吹得晃来晃去,露出你胳膊上那道小时候爬树留下的疤。

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,你也是这样,把羽绒服让给忘带外套的同事,自己穿着毛衣在寒风里等公交,回来冻得打喷嚏,还嘴硬说“年轻火力壮”。

山脚的农家乐把暮色都炖进了香味里,木窗棂外飘着柴火气。

老板娘端来的砂锅“咕嘟”着冒泡,金黄的鸡汤上浮着一层薄油。

热气裹着党参和枸杞的甜香漫过来,一进门就把我满身寒气烫得缩了缩。

“姑娘,快趁热喝,”老板娘用围裙擦着手笑,“这鸡是后山散养的,泉水炖了仨钟头,山顶那点凉风,一碗汤就给你赶跑了。”

她把勺子往我手里塞,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件明显过大的工装外套上,眼尾的笑纹里,藏着一点了然。

你替我掀开砂锅盖,蒸汽“腾”地涌上来,模糊了你的眉眼。

铁勺在汤里搅了搅,你精准地捞起一个油光锃亮的鸡腿,轻轻放在我碗里,骨头上的细皮,被炖得颤巍巍的,轻轻一碰就往下掉。

“快吃,”你声音里带着一点刚缓过来的沙哑,“补补力气,下山腿才不软。”

我看着你把自己碗里的香菇,往嘴里送,侧脸的线条在油灯下,显得有些清瘦,嘴唇还泛着被山风吹透的白,像蒙着一层薄霜。

鸡汤的热气明明在你鼻尖凝了一层细珠,你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只顾着往我碗里添青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