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9封 掌心的月光与迷藏

那个会用小爪子勾我手指、会在我手心打盹、会把所有秘密都藏在颊囊里的小生命,说不见就不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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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像十七岁那年,弄丢奶奶送给我的那条银项链。是奶奶年轻时,在南洋用她攒了半年的割橡胶钱打的,链坠是一朵小小的梅花,我总爱捏在手里转着玩。

那天,在巷口追一只蝴蝶,跑着跑着就觉脖子一轻,回头找时,青石板路上只有被风吹动的梧桐叶。

可我知道,那枚磨得发亮的梅花坠子,再也不会贴着我的锁骨发烫了。

像大三那年,落在图书馆三楼靠窗位置的《小王子》。

书脊被我用马克笔,涂成了天蓝色,扉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玫瑰,每一页空白处都写满了碎碎念:

“今天食堂的番茄炒蛋太咸”、“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”、“原来狐狸说的‘驯服’,是要把心交出去啊”。

等我第二天疯了似的找回去,座位上空空如也,只有窗台上的绿萝还在滴水,阳光落在书页曾经摊开的地方,留着一道浅浅的印子,像谁叹了口气。

更像那些,以为永远过不完的夏天。

蝉鸣能从早到晚扯着嗓子喊,冰棒纸撕开时“刺啦”一声,傍晚的风裹着槐花香扑在脸上,我们坐在操场看台上晃着腿,说“以后要一起,租一间带阳台的房子”。

可突然有一天,校服换成了西装,冰棒变成了速溶咖啡,再路过老操场时,栏杆上爬满了牵牛花,当年说要永远做邻居的闺蜜,早就散落在地图上的不同的城市。

那些明明攥得很紧的东西,怎么就走着走着,突然从指缝里溜走了呢?

你没像我妈那样,会隔着电大声话说,“多大点事?丢了妈给你买一整笼,金丝熊银狐三线,全给你配齐”;

也没像闺蜜小琳那样,发来一串哈哈哈的表情包,说“我的姐,一只仓鼠而已,你至于哭得像丢了命吗?”。

你甚至没立刻开口。

我趴在地上抽噎的时候,只听见你把刚放下的纸箱又往墙角推了推,鞋跟蹭过地板的声音轻轻的,像怕惊扰了什么。

然后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,你就那么蹲在我旁边,膝盖抵着我的膝盖,什么话都没说。

可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温度,一点点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过来,像冬日里捂在掌心的暖手宝,不烫,却足够把那些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意,一点点逼出去。

“傻瓜!”后来你才慢悠悠开口,声音里带着点刚搬完东西的微哑:“先起来,地上凉。真要找,也得换个舒服点的姿势,不是?”

我听见身后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,你的呼吸带着刚运动完的薄荷沐浴露味,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,轻轻拂过我的耳廓。

“看,”你用手指敲了敲沙发底座,“这沙发是榫卯结构,底下有空隙但没通路,它跑不远。”

你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,我偷瞄过去,发现你额角的汗珠,正顺着下颌线往下滑,在喉结处打了个转,滴落在锁骨凹陷里。

“可它那么小,”我吸着鼻子,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,“万一卡在哪个缝里怎么办?万一饿肚子怎么办?”

“你忘了?”你忽然笑出声,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原味瓜子,捏在指间晃了晃,“上周你给它喂驱虫药,那小机灵鬼把半颗瓜子藏在木屑里,三天后才叼出来啃。比你还会未雨绸缪。”

我被你逗得“噗嗤”笑了,眼泪却流得更凶。

你干脆也不学我盯着缝隙看,反而站起身开始搬茶几。

玻璃台面与金属支架分离时发出清脆的响声,震得我耳膜发麻。

“喂!”我赶紧爬起来,“这茶几是你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!”

“再贵的家具,”你头也不回地把茶几挪到客厅中央,露出后面积着灰尘的地板,“也没我女朋友的眼泪金贵。”

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你挺直的背上,投下一道道光斑。

你开始跪在地上检查电视柜底下,手指在地板缝隙里摸索,袖口蹭上灰也毫不在意。

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,我发烧到39度,你也是这样跪在床边,用温水一遍遍给我擦手心。

那时候窗外飘着雨,你手机屏幕亮着未提交的工作报告,而你的眼里只有我烧得通红的脸颊。

“这里没有。”你皱着眉直起身,转身又去搬书架。

我们的书架上摆着从大学就开始收集的书,有你送我的第一本《百年孤独》,有我在扉页画满小恐龙的《人类简史》,还有那本被“元宵”啃过书脊的《昆虫记》——当时你还开玩笑说,“这是跨物种学术交流。”

书架移动时,那本《小王子》从第三层滑下来,正好落在我脚边。

我弯腰捡起,扉页上你写的:“愿我们永远是彼此的玫瑰”,被岁月晕开了浅浅的墨痕。

这时候突然听见你“嘘”了一声,我立刻屏住呼吸。

“沙沙……沙沙沙……”

很轻很轻的声音,从沙发最深处传来。

像是谁在用指甲轻轻刮擦木头,又像是干燥的树叶在风里摩擦。

你比了个“别动”的手势,慢慢蹲下身,手臂伸直往缝隙里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