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1封 甜筒尖上的旧夏天

记忆突然翻涌上来,带着小学门口的槐花香。

那时候的甜筒五毛钱一支,我总舍不得一口气吃完,奶油顺着甜筒边往下滴,滴在手上黏糊糊的,被太阳晒得发腻。

你总抢过我的甜筒,说“笨蛋,要这样吃”,然后低头替我舔掉边缘的奶油,动作快得像一只小兽,却从来没碰过甜筒尖——你说“尖上的奶油最甜,留给你”。

“小时候怕滴手上。”我低头盯着自己的甜筒,奶油在暖光里慢慢融化,顺着纸壳往下淌,“我妈总说,吃个甜筒跟打仗似的,满手都是。”

“我奶奶也这么说。”你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帕,递过来的同时,用自己的手帕擦掉我手背上刚滴下来的奶油。指尖擦过皮肤时,带着点凉,却烫得我心尖发颤。“她总说,吃甜筒要讲究‘稳准狠’,先舔边,再转着圈吃,最后把甜筒壳咬得咯吱响。”

我攥着手帕,上面印着浅灰色的格子,和你现在穿的衬衫纹路很像。

我突然抬头看你,甜筒的凉气扑在脸上,“小学在东风里小学,三年级三班?”

你手里的甜筒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包装纸散开,奶油沾在锃亮的地板上,像一朵摔碎的小云彩。

你声音发紧,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喉咙,“我想起来了,小时候你扎俩羊角辫,总被男生抢橡皮。”

这时,保洁阿姨推着扫把过来,看见地上的奶油“啧”了一声,却没立刻清理,只是笑着看我们:

“年轻人聊得投机啊?这甜筒我孙子也爱吃,说跟他同桌分着吃过。”

同桌。

这个词像一块糖,在舌尖慢慢化开,甜得人眼眶发酸。

三年级那年夏天特别热,小卖部的冰柜总在下午就空了一半。

你每天早上会多带五毛钱,等放学铃一响,就往小卖部跑,抢最后两支草莓甜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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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蹲在槐树下分着吃,你替我舔掉边缘的奶油,我把甜筒尖咬下来塞给你——你说过,甜筒尖最脆,像饼干。

“你转学那天,”我捏着手里的甜筒,奶油已经开始融化,滴在手帕上晕开一小片白,“是不是留了一支甜筒在我桌洞里?”

那天我值日,收拾书包时摸到个冰凉的东西,掏出来是一支草莓甜筒,包装纸上用铅笔写着“我去北城了”。

等我追到校门口,只看见一辆绿色的卡车,你扒着后窗朝我挥手,手里还举着一支没吃完的甜筒,奶油滴在袖口上,像一朵小小的云。

“那支甜筒化了,”你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我在卡车里攥了一路,想留给你,结果奶油全滴在书包上,被我妈骂了好久。”

我忽然想起那支化掉的甜筒。我把它埋在槐树下,用石头压着包装纸,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你。

后来,每次路过小卖部,都要多买一支甜筒,放在那棵槐树下,直到有天发现,树下多了个小小的土堆,上面插着根甜筒的纸壳,是你临走时攥过的那支——

我认得,上面有个小小的牙印,是你紧张时咬的。

“我去年回了趟东风里。”

你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装纸,指尖捏着它扔进垃圾桶,动作轻得像在处理什么珍宝,

“小卖部还在,老板头发白了,看见我就说‘你是那个总替小姑娘舔奶油的小子吧’。”

“他也记得我。”我笑了,眼泪却跟着掉下来,砸在甜筒上,晕开一小片奶油,“他说‘那个总被抢甜筒的丫头,后来总一个人来买两支’。”

这时,超市的广播在放一首老歌,旋律慢悠悠的,像摇着蒲扇的夏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