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儿晚上是个阴天,乌云蔽月。
田世安提着煤油灯,心跳与脚步声作伴。
一路急行进了田大娘的小屋。
害怕倒是不害怕,就是生火的时候有些费劲。
点燃的煤球炉上坐了壶水(不是蜂窝煤),窗户不用留缝也透着寒意。
田世安想着棉纺厂的事儿,本以为会睡不着。
没成想,想着想着,就进入了梦乡。
裹着月亮的那层乌云,像一块捂在灯笼上的湿布。
可那湿布终究捂不住光——云缝里先漏下一缕银线,继而如溃散的败兵,仓皇向四周逃逸。
月光终于倾泻而下,毫无保留地泼洒在这处人员冗杂的大杂院。
它掠过晾晒的旧衣裳,掠过窗台底下那筐用土覆上的大葱干叶。
最终落在那扇朱红色关的严严实实的大门上,将正在抽取门栓的一双手照的莹白如玉,丝毫不见半个半点跟皱纹,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年前一般。
随着门栓被抽掉,大门“吱呀”一声,打开了。
从门外挤进来一个黑乎乎的人影,反手给门关上,却没有往院儿里去。
一个不怎么年轻的男声响起:“妹子,给我留个紧急的标记干嘛?咱儿子出事儿了?”
只见推门的那双手的主人,捂着鼻子往后撤了两步:“你洗澡了吗?”
这声音,赫然就是平日里好脾气应对儿媳妇的魏大娘。
男:“我看见的时候,澡堂子都关门了。
在家里略微擦擦,换身衣服就过来了。
什么事儿快说,明儿我还有早班儿呢!
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们粪行,天天起早贪黑的,总不能人家撅着屁股的时候去收粪吧。
刚刚靠着大门的工夫,都快睡着了。”
魏:“我就说不让你干这行,你非干。
非得说干这行不引人注意。
好嘛,这几年干下来,别说是引人注意了。
除了苍蝇,都没人正眼看你。”
男:“别说废话了,赶紧的啥事儿。
我今儿棉鞋脏了,套了两双袜子穿的单鞋出来的,这会儿没跺脚都是我忍着呢!”
魏大娘言简意赅:“再给点儿钱!”
男:“半个月前不是刚给过你嘛,怎么还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