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张贴身藏着的、带着体温的硬实银票——崭新的一百两。一把塞进老妇那只糙得如同老树皮的手里,触手冰凉硌人。
“拿着!这是治肺病的药。还有,孩子的肚子,是饿出来的!里面都是水!”
苏康语速飞快,几乎不容打断,“记住了!先给大夫弄点药调养,然后去弄肉!弄蛋!煮豆子!使劲儿往他嘴里塞!”
银子不是万能的,但此刻它意味着生的可能。
他看着老妇彻底呆滞住、布满褶皱的脸,斩钉截铁:“能活!按我说的做!”
话音未落,苏康已霍然起身,几乎是有些粗鲁地转身就走,根本不给老妇反应和推拒的机会。
身后,噗通一声闷响。
老妇抱着那依旧熟睡的孩子,直挺挺地跪了下去,那截枯瘦的脖子重重地磕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,发出一声闷钝的响。
“恩公……恩公……老天开眼……”
她干裂的嘴唇颤抖着,发出梦呓般的呜咽,眼泪混着尘土簌簌而下,将那一点攥在手里的纸片——那张能买来温饱、买来药石、买来一丝渺茫希望的银票——死死地捂在怀里,捂在心口滚烫的位置,仿佛要把它融化进自己的骨血。
苏康胸口堵得厉害,大步向前,想把那刻骨的悲伤和沉重甩在身后。
没走几步,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小道里,炸起一阵诡异的喧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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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个浑身没二两肉、却像跳骚般精力过剩的半大孩子正扭打做一团,眼睛赤红地争抢着什么。
那是半个硬邦邦的窝头,沾满了黑泥,是别人不慎掉落在地上的!
“妈的!是我的!”
“我先看见的!”
“滚开!”
那脏兮兮的面疙瘩成了他们眼中无上的珍馐美味,每一拳一脚,都带着一种为了最原始欲望而搏命的疯狂凶狠!哪里还有半点孩童的天真?
苏康的心像被一把钝刀子来回锯着,撕裂的痛楚弥漫开来。
秦韬玉笔下“共怜时世俭梳妆”的贫女,是破袄荆钗也尽力活出点人样。
眼前这些孩子呢?为了烂窝头生死相搏!
那“蓬门”里的辛酸,到了这墙根底下,彻底退化成了兽笼里的挣扎!
他们根本不是在“梳妆”,是在用沾着泥巴滋味的爪子,撕咬出一点点活命的食粮!
苏康猛地一咬牙,手再次伸进怀里,一阵悉悉索索的摸索,掏出了一把碎银。
他像撒豆子一样,朝着那群几乎要打出狗脑子的孩子扬手抛了过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