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章 血凝霜刃

小小的拳头死死攥紧,指甲几乎嵌进掌心。他想起娘亲冰棺里安详的脸,想起阿姐背着他逃命时颤抖却坚定的声音,想起大哥哥一路血战的伤痕,想起苏芸姨姨最后那扑向毁灭的火红身影…一股源自血脉的倔强和守护的勇气,如同破土的幼芽,硬生生顶开了恐惧的冰层!

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雪水,小脸绷得紧紧的,虽然依旧苍白,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,却燃起了一种超越年龄的、近乎悲壮的坚定光芒。

“我…我去!” 萧小墨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异常清晰,“大哥哥…你…你和阿姐等我!我一定…一定找人回来救你们!” 他像是给自己打气,又像是在做出最郑重的承诺。

徐长州看着他那小小的、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身影,心头酸涩与欣慰交织。他挣扎着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那块染血的布片——苏沅的血书,塞进萧小墨怀里最贴身的口袋,又将自己腰间悬挂的一个小小的、刻着昆仑云纹的金属水壶(里面是空的)解下来,挂在萧小墨的脖子上。

“这个…如果…找到人…给他们看…” 徐长州的声音越来越微弱,“小心…风雪…别…别走丢了…”

“嗯!” 萧小墨重重点头,小脸上满是认真。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阿姐和虚弱的大哥哥,猛地转过身,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深一脚浅一脚地、无比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,朝着风雪弥漫的山谷深处、那缕微弱的灰白炊烟的方向,蹒跚而去!

风雪立刻吞噬了他那小小的背影,只留下一串深深浅浅、很快又被新雪覆盖的脚印。

徐长州目送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,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。巨大的疲惫和剧毒带来的冰冷麻木瞬间席卷全身。他眼前一黑,身体再也支撑不住,重重地倒在萧清漓身边的雪地里,意识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。只有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,还下意识地、死死地护在萧清漓冰冷的手腕上。

风雪呜咽,如同悲泣的挽歌,覆盖了这处小小的避风崖凹。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静静躺在冰冷的雪地里,气息微弱,如同风中残烛,等待着那渺茫的生机,或者…最终的归宿。

***

不知过了多久。

当萧小墨那小小的身影,带着几个裹着厚厚皮袄、手持猎叉、满脸惊疑的猎户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齐膝深的积雪,艰难地回到这片山崖时,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。

风雪似乎小了一些。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挣扎着穿透铅灰色的云层,在洁白的雪地上投下几道惨淡的金红。

徐长州和萧清漓依旧躺在雪凹里,几乎被一层薄薄的雪粉覆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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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姐!大哥哥!” 萧小墨挣脱一个猎户的手,哭喊着扑了过去。他离开时留下的脚印早已被风雪抹平,此刻全靠记忆和猎户们的经验才找了回来。

猎户们面面相觑,看着雪地里两个气息奄奄、伤痕累累的陌生人,尤其是那个昏迷女子身边那柄寒气森然的古剑,眼中充满了警惕和不解。一个年长的猎户蹲下身,试探着探了探徐长州的鼻息,又摸了摸萧清漓冰冷的手腕,眉头紧锁。

“还有气!但这男的伤得很重,还中了剧毒!这女娃子…冻得像块冰,心口倒还有一丝热气,真是奇了…” 老猎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,“小娃娃,他们是你的什么人?怎么会在这‘鬼见愁’崖上?”

萧小墨紧紧抓着阿姐冰冷的手,眼泪汪汪地看着猎户们,小嘴张了张,想说什么,却想起大哥哥昏迷前的叮嘱和怀里的血书。他最终只是用力点头,指着徐长州腰间的昆仑水壶,又指着山下,带着哭腔反复喊着:“救救…救救阿姐…救救大哥哥…山下…村子…”

猎户们看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,再看看雪地里两人凄惨的模样,终究是山民的淳朴和恻隐之心占了上风。

“造孽啊…先抬回去再说!这冰天雪地的,留在这里必死无疑!” 老猎户一挥手。几个壮实的猎户立刻上前,小心翼翼地抬起徐长州和萧清漓。抬萧清漓时,一个猎户想顺手拿起那柄寒气逼人的蒹葭剑,手刚碰到剑鞘,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,冻得他怪叫一声缩回了手!

“嘶!这剑…好邪门!”

猎户们看向蒹葭剑的眼神更加惊惧。最终,还是萧小墨咬着牙,用冻得通红的小手,费力地将沉重的蒹葭剑抱了起来。冰冷的剑鞘贴着他的胸口,那股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,但他抱得紧紧的,仿佛那是阿姐的性命。

一行人深一脚浅浅地,在越来越暗的天色和呼啸的风雪中,艰难地朝着山谷中那几缕微弱炊烟的源头——一个坐落在雪山环抱中、名为“雪窝子”的偏僻小村行去。

没有人注意到,在远处更高的、一处被风雪覆盖的陡峭山脊上,一道穿着破旧灰白色皮袄、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的身影,如同幽灵般静静伫立。

寒风卷起他蓬乱的头发和胡须,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、此刻却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。他死死盯着山下猎户队伍中那个被抬着的、昏迷不醒的纤细身影,以及那个抱着沉重古剑、踉跄跟随的小小身影。

他的目光,尤其在萧清漓苍白如雪的容颜上停留了很久很久,仿佛在确认着什么。当他的视线扫过萧小墨怀里那柄寒气森然的蒹葭剑时,瞳孔深处更是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和…贪婪?

最终,他的目光定格在队伍最后,那个气息微弱、生死不知的徐长州身上时,那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怨毒,如同淬毒的匕首。

他无声地咧了咧嘴,露出一口被冻得发青的牙齿,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咀嚼着刻骨的恨意。

“徐长州…净衣派的叛徒…昆仑的弃徒…还有…沧溟的余孽…” 低沉沙哑的自语被风雪瞬间撕碎,“真是…得来全不费工夫…九幽阁的狗咬狗,倒是给我苏赫巴鲁…送了一份大礼…”

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山下那行在风雪中蹒跚移动的黑点,身形一晃,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身后更加狂暴的风雪之中,消失不见。